从军诗五首·其二
鸣筝金粟柱,素手玉房前。欲得周郎顾,时时误拂弦。
孤馆灯青,野店鸡号,旅枕梦残。渐月华收练,晨霜耿耿;云山摛锦,朝露漙漙。世路无穷,劳生有限,似此区区长鲜欢。微吟罢,凭征鞍无语,往事千端。当时共客长安,似二陆初来俱少年。有笔头千字,胸中万卷;致君尧舜,此事何难?用舍由时,行藏在我,袖手何妨闲处看。身长健,但优游卒岁,且斗尊前。
二月卖新丝,五月粜新谷。医得眼前疮,剜却心头肉。我愿君王心,化作光明烛。不照绮罗筵,只照逃亡屋。
高山代郡东接燕,雁门胡人家近边。解放胡鹰逐塞鸟,能将代马猎秋田。山头野火寒多烧,雨里孤峰湿作烟。闻道辽西无斗战,时时醉向酒家眠。
埋没钱塘歌吹里,当年却是皇都。赵家轻掷与强胡。江山如许大,不用一钱沽。只有岳王泉下血,至今泛作西湖。可怜故事眼中无。但供侬醉后,囊句付奚奴。
采幽香,巡古苑,竹冷翠微路。斗草溪根,沙印小莲步。自怜两鬓清霜,一年寒食,又身在、云山深处。昼闲度。因甚天也悭春,轻阴便成雨。绿暗长亭,归梦趁飞絮。有情花影阑干,莺声门径,解留我、霎时凝伫。
书当快意读易尽,客有可人期不来。世事相违每如此,好怀百岁几回开?
南楚春候早,余寒已滋荣。土膏释原野,白蛰竞所营。缀景未及郊,穑人先偶耕。园林幽鸟啭,渚泽新泉清。农事诚素务,羁囚阻平生。故池想芜没,遗亩当榛荆。慕隐既有系,图功遂无成。聊从田父言,款曲陈此情。眷然抚耒耜,回首烟云横。
空床响琢,花上春禽冰上雹。醉梦尊前,惊起湖风入坐寒。转关镬索,春水流弦霜入拨。月堕更阑,更请宫高奏独弹。
顺治二年乙酉四月,江都围急。督相史忠烈公知势不可为,集诸将而语之曰:“吾誓与城为殉,然仑皇中不可落于敌人之手以死,谁为我临期成此大节者?”副将军史德威慨然任之。忠烈喜曰:“吾尚未有子,汝当以同姓为吾后。吾上书太夫人,谱汝诸孙中。”五日,城陷,忠烈拔刀自裁,诸将果争前抱持之。忠烈大唿德威,德威流涕,不能执刃,遂为诸将所拥而行。至小东门,大兵如林而至,马副使鸣騄、任太守民育及诸将刘都督肇基等皆死。忠烈乃瞠目曰:“我史阁部也。”被执至南门。和硕豫亲王以先生唿之,劝之。忠烈大骂而死。初,忠烈遗言:“我死当葬梅花岭上。”至是,德威求公之骨不可得,乃以衣冠葬之。或曰:“城之破也,有亲见忠烈青衣乌帽,乘白马,出天宁门投江死者,未尝殒于城中也。”自有是言,大江南北遂谓忠烈未死。已而英、霍山师大起,皆托忠烈之名,仿佛陈涉之称项燕。吴中孙公兆奎以起兵不克,执至白下。经略洪承畴与之有旧,问曰:“先生在兵间,审知故扬州阁部史公果死耶,抑未死耶?”孙公答曰:“经略从北来,审知故松山殉难督师洪公果死耶,抑未死耶?”承畴大恚,急唿麾下驱出斩之。呜唿!神仙诡诞之说,谓颜太师以兵解,文少保亦以悟大光明法蝉脱,实未尝死。不知忠义者圣贤家法,其气浩然,常留天地之间,何必出世入世之面目!神仙之说,所谓为蛇画足。即如忠烈遗骸,不可问矣,百年而后,予登岭上,与客述忠烈遗言,无不泪下如雨,想见当日围城光景,此即忠烈之面目宛然可遇,是不必问其果解脱否也,而况冒其未死之名者哉?墓旁有丹徒钱烈女之冢,亦以乙酉在扬,凡五死而得绝,特告其父母火之,无留骨秽地,扬人葬之于此。江右王猷定、关中黄遵严、粤东屈大均为作传、铭、哀词。顾尚有未尽表章者:予闻忠烈兄弟,自翰林可程下,尚有数人,其后皆来江都省墓。适英、霍山师败,捕得冒称忠烈者,大将发至江都,令史氏男女来认之。忠烈之第八弟已亡,其夫人年少有色,守节,亦出视之。大将艳其色,欲强娶之,夫人自裁而死。时以其出于大将之所逼也,莫敢为之表章者。呜唿!忠烈尝恨可程在北,当易姓之间,不能仗节,出疏纠之。岂知身后乃有弟妇,以女子而踵兄公之余烈乎?梅花如雪,芳香不染。异日有作忠烈祠者,副使诸公,谅在从祀之列,当另为别室以祀夫人,附以烈女一辈也。
谁念西风独自凉,萧萧黄叶闭疏窗,沉思往事立残阳。被酒莫惊春睡重,赌书消得泼茶香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天街如水翠尘空。建章宫。月明中。人未归来,玉树起秋风。宝粟万钉花露重,催赐带,过垂虹。夜凉沈水绣帘栊。酒香浓。雾濛濛。钗列吴娃,腰褭带金虫。三十六宫蟾观冷,留不住,佩丁东。
所恨风光看未足,却驱金翠入龟城。"
淅江归路杳,西南却羡、投林高鸟。升斗微官,世累苦相萦绕。不似麒麟殿里,又不与、巢由同调。时自笑,虚名负我,半生吟啸。扰扰马足车尘,被岁月无情,暗消年少。钟鼎山林,一事几时曾了。四壁秋虫夜雨,更一点、残灯斜照。清镜晓,白发又添多少。
翠苑红芳晴满目。绮席流莺,上下长相逐。紫陌闲随金坜辘。马蹄踏遍春郊绿。一觉年华春梦促。往事悠悠,百种寻思足。烟雨满楼山断续。人闲倚遍阑干曲。
黄昏鼓角似边州,三十年前上此楼。今日山城对垂泪,伤心不独为悲秋。